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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陳晚檸,我重生了。
我的意思是,我第二次重生了。
睜開眼,眼前還是那熟悉的網吧,螢幕上還是熟悉的遊戲介麵。
電腦係統的時間告訴我,現在是2009年,我又回到了這一年。
身旁的機位上,坐著一個男孩,正目不轉睛地打著CF。
他梳著經典斜背,半袖白襯衫,九分直筒褲,純色運動鞋,戴著無邊框眼鏡,看起來斯文俊逸。
刹瞬間,我恍若隔世。
如何讓你遇見我。
在這最美麗的時刻。
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。
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。
於是佛把我化作一棵樹。
長在你必經的路旁。
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。
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。
當你走近,請你細聽。
那顫抖的葉,是我等待的熱情。
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。
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
啊~朋友,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。
望著男孩打遊戲的側臉,心中的那個小女孩早已淚流滿麵。
一瞬間,太多的委屈,太多的思念,太多的心酸,太多的太多,我都想說與你聽。
可情不敢至深,恐大夢一場。
我不清楚,這是又重生了,還是陷入了某種輪迴。
就好像《開端》裡的李詩情和肖鶴雲。
而這一次重生的時間點,似乎也比前世要延遲了不少,這讓我隱隱不安。
但能再次見到他,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。
就像《大話西遊》中紫霞說的:老天安排的最大嘛。
“你怎麼做到的?”
“這麼高的箱子,怎麼跳得上去,我就跳不上去。”
和上一世一樣,我再次上前搭訕,同款開局。
“你說這個啊?這叫超級跳,按住W S然後跳蹲,就能跳上來。”
男孩一邊操作一邊解釋道。
“哦~~還能這樣的?”我故作恍然。
就這樣,我們再次相識。
一萬年太久,有些東西一旦錯過,即使你身披金衣戰甲,腳踏七彩祥雲,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裡,也追不回來。
這一次我不想再錯過。
後來,經過一次次的旁敲側擊,我確信我們應當是再次重生了。
可就像《開端》中,男主肖鶴雲每經曆一次輪迴,身體就會愈發虛弱。
兩次都以死亡為結局的重生,讓方州身上也發生了後遺症,他似乎失去了上輩子的記憶。
心理學上有種東西,叫做PTSD,也就是俗稱的創後應激障礙症。
或許是那一場空難,給他造成了極端的心理陰影,人在極端刺激下,身體為了自我保護,往往會選擇性遺忘。
為此,我偷偷谘詢過不少心理醫生,醫生的結論是,這可能屬於【逆行性遺忘】。
電影剪輯中,有一種手法叫做蒙太奇。
就是將兩個片段通過剪輯,然後拚湊在一起,觀眾會自然以為這是一段銜接的劇情。
他忘記了上一世的記憶,卻保留著第一世的記憶,因此再次重生時,自然地以為自己是剛重生。
於是乎,接下來的日子裡。
我按部就班地看著他如同上一世那樣,一步步地慢慢崛起,憤怒的小鳥、高純瓷器、猿輔導、美顏相機、嘀嘀打車……
不同的是,這一次,我按照醫生的醫囑,一點點嘗試用熟悉的事物喚醒他的記憶。
你知道,烏鴉為什麼像寫字檯嗎?
烏鴉根本不像寫字檯。
可我喜歡你,就像烏鴉像寫字檯,不需要任何理由。
這是他上一世求婚時的誓詞。
《千與千尋》中,千尋意外失去了名字,也就失去記憶。
可白龍對她說:發生過的事情是不會忘記的,隻是暫時想不起來了。
是啊,發生過的事情,是不會忘記的,隻是暫時想不起來了。
還記得很久之前,你陪我上土木課時寫的那首三行情詩嗎?
這一世我等你。
冇有因為。
冇有所以。
……
電影院裡,包場的IMAX大廳。
熒幕上播放的,並不是電影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,而是一段文字視頻。
以上所有,便是這段視頻的內容。
這是一場精心準備的邂逅。
視頻的末尾,所有文字消散,彈出一段影像畫麵。
畫麵中,小土豆穿著在網吧第一次見麵時的衣服,坐在家裡客廳的沙發上,懷抱著小吉他,靜靜地坐在那兒,小飯糰乖巧地趴在腳邊。
曾經,方州在元旦晚會上送過她一首歌。
現在,換她送一首給他了。
溫暖的陽光透過陽台,斜斜地灑在女孩身上,女孩明眸低垂,美得不可方物,長長的髮絲垂到胸前,玉指青蔥,輕輕撥動琴絃,溫淺的歌音由遠及近——
【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】
【在街角的咖啡店】
【我會帶著笑臉,揮手寒暄】
【和你坐著聊聊天】
【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麵】
【看看你最近改變】
【不再去說從前,隻是寒暄】
【對你說一句,隻是說一句】
【好久不見~~】
畫麵中,女孩忽然停下來,一雙美眸看著鏡頭,彷彿要看穿大螢幕。
“方先生,好久不見!”
“重新認識一下,我叫陳晚檸,你的未婚妻。”
“這輩子,我來嫁你了!”
視頻到此結束。
大熒幕前,方州忽然捂著頭,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麵。
原來如此!
原來如此!
難怪小土豆一直問他,烏鴉為什麼像寫字檯?
難怪歡樂穀那晚,小土豆傷情地說,彆讓喜歡你的姑娘等太久了,太久了,她也會傷心的。
難怪那一晚,小土豆夢囈哭著求他不要死。
難怪去年網吧,明明是第一次見麵,她卻傾誠相待,毫不猶豫地拿出房本。
這一刻,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他。
曾經的一幕幕,如同潮水般洶湧襲來,幾乎將方州淹冇。
平生不修善果,隻愛殺人放火。
忽地頓開金繩,這裡扯斷玉鎖。
錢塘江上潮信來,今日方知我是我。
方州忽然哂然一笑,臉上早已淚流滿麵。
“錢塘江上潮信來,今日方知我是我,今日方知我是我”
他艱難地蠕動嘴唇,剛想開口。
小土豆忽然撲上來,一把抱住他,把他的腦袋抱在自己懷中,任由方州的淚水打濕她胸前的衣襟。
“冇事的,不怕。”
小土豆輕輕拍打著方州的後背,也早已濕了眼眶。
曾經有位記者采訪胡歌時,問道: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所有一切不過是一場夢,你不過是趴在高中課堂上睡了一覺,你會重新選擇這場夢嗎?
胡歌回答:不會。我會先大哭一場。因為我經曆的事、經曆的人、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,而這一切突然之間消失了。
“對不起,對不起”
方州哭得泣不成聲,隻是一個勁地重複著對不起。
小土豆忽然捧起方州的臉,用力吻了上去。
她冇有說話,隻是在用行動表達:
沒關係。
真的沒關係。
畢竟你是我千挑萬選的家人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一個小時,或者更久。
方州紅腫著雙眼,失神地走出電影院。
小土豆乖巧地跟在後麵,小手輕輕牽著方州衣角,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時打量方州,觀察著他的狀態,好像一隻小心翼翼的小鹿。
恰好這時,兩側的商場裡響起遙遠的童謠:
“太陽溫暖天邊彩霞。”
“努力代表汗水無價。”
“用自信走遍海角天涯。”
“我有勇氣我都不怕,管他寒冬炎夏。”
“我很堅強大步地跨,我停不住步伐~~”
一時間,方州的記憶被拉回到久遠的某天。
朋友,還記得《白蛇傳》嗎?
潘粵明和劉濤的那一版。
許配的許,神仙的仙。
那一版中,許仙向白素貞表明心跡時說:
“人生不過七十,十年少小,十年老弱,再分日夜,吃飯飲茶,沐浴更衣,做工生病,東奔西跑……真正剩下來陪自己心愛之人的時間,掐指算來少之又少。”
“如果我這一輩子隻有三次機會和姑娘邂逅的話,前兩次我已經浪費掉了,隻剩這一次,是萬萬不能錯過的。”
不管怎麼樣,要記得請留意花瓣飄來的方向,那裡的名字就叫做
方州忽然笑了,轉身摸摸小土豆的小腦瓜子。
當你問我春天的來曆,我想,那大概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,我遇見了你。
“晚檸,我們回家!”
聞言小土豆也笑了,揮舞著小拳頭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“嗯,肥家!”
遠處地平線的儘頭,是一輪紅陽日薄西山。
血紅的夕陽灑落人間。
夕陽下,兩人的身影漸漸拉長拉長。
在金陵有一句很火的話,叫作:你走你的經天路,我過我的油坊橋。
油坊橋和經天路,是2號線兩個相反方向的底站。
油坊橋的方向,是租房,是生活。
經天路的方向,是大學城,是夢想。
可是後來啊。
油坊橋不再是終點,延伸到了魚嘴。
邁皋橋也延伸到了八卦洲大橋南。
我的意思是,路還很長,慢慢走。
再見!
(全書完)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