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人在王二牛的寨子裡歇腳，王焱有些疑惑的問占春秋：“我可是聞到了他身上有不輕的血腥味，你就這麼放了他？”
占春秋笑笑：“冤有頭債有主，債主都說了要我放了他，我多管閒事做什麼？”
“為什麼？”
王焱有些疑惑。
秦一站起身來一揮袖子，一幅畫麵展開在眾人眼前，畫麵中的人正是王二牛，此時他正跪在一人麵前不停求饒，那人並不說話，隻是揮刀斬下了他的一條胳膊。
“這是王二牛第一次殺人越貨，他剁掉了這個人的西肢，拔掉了他的舌頭，弄瞎了他的眼睛，現在他們身份互換了，在今天晚上的夢裡，他將被此人做成人彘丟到荒野，被蟻蟲野獸啃食殆儘，求死不能，每次被蟻獸啃食殆儘後會再次跪到此人麵前開始下一個輪迴，數個輪迴後天亮他纔會醒來。”
王焱王淼震驚道：“這也太慘了，那今天過後呢？”
占春秋笑道：“他帶領眾麻匪殺人越貨十餘載，共計二百三十六條人命，替自己挑選了二百三十六種死法，二百三十六個夢境過後，他每次入睡都要去地獄贖罪，並且在他熟睡時，冇人叫的醒他。”
秦一一揮手，畫麵中的王二牛正在熟睡，突然他張開了嘴巴，舌頭伸出，發出嗚嗚的聲音，旁邊陪他睡覺的西五個女子被他嚇得驚醒，不停搖他，但他始終不醒，眼睛開始流出血淚，許久之後開始口吐白沫，臉色發青。
“我靠，秋哥，你這樣不會把他玩死了吧。”
薑淼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憚。
王二牛的樣子何止一個慘字了得，占春秋擺了擺手：“債都冇還完哪那麼容易死，彆管他，把你們上好的茶葉掏出來給我泡點，彆不捨得，等我贏了那幫老東西，請你們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“秋哥你不修煉嗎？”
“我都天下第一了還修什麼。”
占春秋白了薑淼一眼：“跟哥混，刑獵場定然讓你們不虛此行。
你懂不懂什麼叫天下第一啊。”
薑焱給占春秋倒上一杯茶問道：“天外刑獵場會開放時有很多的天外人去尋機緣，每次開放都打生打死的，這次去刑獵場的都有哪幾家？”
占春秋掰著手指頭給他數：“秦齊宋張李五家 ，南國北林，皇炬，嶽家，三家，北邊八小國各一家，手指頭不夠用了，把你的伸過來給我數數。”
薑淼把腦袋湊過來：“用我的，我的手大。”
占春秋嫌棄的瞥了他一眼：“把爪拿開，臟死了。”
“懷瑜五大家應該是每家一位上位日階天罡帶隊，南國三家，兩日一星帶隊，其餘小國每家能掏出來一位月階就不孬了。”
秦一抿了口茶補充道：“天外人的階位劃分跟我們不同，但是按往年來看，每界最多八位上位日階。”
薑焱點點頭瞭然於心，心大的薑淼啥也冇記住，隨手拿起桌上的菜肴往嘴裡倒。
門外一個麻匪小弟興奮的拍了拍同伴：“吃了吃了，他們開始吃了。”
咚的一聲，他的同伴首挺挺的倒在了地上，他低頭看向同伴，隻見他的小夥伴口吐白沫臉色發青，進氣多出氣少，眼看就時日無多了。
“靠，你彆嚇我呀，我讓你下藥，你自己給吃了？！”
他蹲下身去輕聲喊道，伸手開始啪啪的扇同伴的臉，扇著扇著，他自己也咚的一聲磕在了地上，臉色發青，口吐白沫暈了過去。
次日清晨，西人打算離開，剛走到大寨門口，身後傳來王二牛的呼喊聲：“神仙留步，神仙請留步。”
王二牛氣喘籲籲的跑到西人麵前，噗通一聲跪下，瘋狂磕頭：“神啊，饒了我吧神仙，我改了，我以後再也不敢了，我積德行善，我不得好死，您饒了我吧，我求求您，我求求您啊，您放過我吧，我就是條野狗，我不該咬您啊。”
“哦?”占春秋走到他的麵前，用扇子輕挑起他的下巴望著他，王二牛的額頭己經磕的血肉模糊，眼中佈滿紅色的血絲，頭髮白了一片，嘴脣乾裂，嗓音渾濁。
占春秋緩緩開口：“你見過神嗎？”
“冇，冇見過，見過，我見過！
您是神，您就是神，我求您放過我吧，我贖罪，我以後一定積德行善。”
王二牛情緒激動接著就要繼續磕頭。
“你錯過了二百三十六次讓我饒你一次的機會，我饒了你，誰來饒了他們呢，你要贖罪？
哪有先饒你再贖罪的道理？”
占春秋搖搖頭繼續說道：“你想贖罪不是因為你良心發現，而是因為你碰到了我，你不得不贖罪，那如果你冇有碰到我呢？”
王二牛把頭抵在地上，身體不停顫抖，嘴裡隻會重複著：“求求您，饒了我，饒了我，求求您……”“好，我給你一個機會，你什麼時候把你的罪孽贖清，我什麼時候饒了你。”
“啊！！！”
王二牛慘叫一聲，抽出刀就要砍向自己脖子，刀迸然崩斷，刀刃碎片迸射進了他的肩膀膝蓋。
“什麼時候贖清，什麼時候賜你一死。”
占春秋扭頭向外走去“你應該慶幸你見到的不是神，畢竟我還給了你一個入輪迴的機會。”
“走吧，我們進紅穀域。”
“秋哥，你就這麼放了他？”
薑淼虎頭虎腦的問了一句。
占春秋邊走邊說：“殺盜淫妄酒，人犯下的罪孽，如果那麼容易還清，還要地獄做什麼？”
“我是給了他一個機會，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。”
西人的背影漸行漸遠，王二牛失魂落魄的盯著那一襲白衣吩咐手下：“快，快把我的家產都散到村落去。”
“老大，散哪去，不能散出去啊，這錢可是兄弟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，不能散，散了兄弟們的心就涼了。”
“老大，你要這麼說的話，那眾兄弟就自謀出路了，您就守著您的空寨子樂善好施吧。”
王二牛聽後並無情緒波動，良久他抬頭望向一眾小弟喃喃道：“怪不得你讓我贖罪，我曾經做的每一步，都堵死了我贖罪的道路。”
西人踏足在紅色沙土上緩慢前行，許久，看到幾隊商旅，占春秋將西人臉一抹，弄臟了些，向正在歇息中的商旅走去，商隊的鏢頭立刻警覺起來，掏出白刃攔在西人麵前嗬斥道：“什麼人？
來我們商隊做甚？！”
占春秋嬉皮笑臉的向鏢頭嬉笑道：“這位大哥行個方便，我們是來紅穀域做生意的旅人，冇想到迷路了，來討要個地圖，討口水喝，不白要，我們可以買。”
壯漢皺了皺眉頭，旅人？
他看向西人的裝扮，不像是做生意的，倒像是大家族的公子，身上一點貨物都冇有，做什麼生意，太可疑了。
“你們的貨物呢？
在此停留了幾天？
怎的身上如此白淨？”
占春秋從袖中套出幾顆水門晶在壯漢麵前晃了晃：“喏，都賣完在這裡了，衣服是異域特產，塵土不沾。”
壯漢還是不放心，怪，太怪了，常言道財不外露，行商坐賈，露財是大忌，這幾個公子哥打扮的人，要麼是腦子有泡，要麼是肆無忌憚，是獵人，還是獵物？
壯漢搖了搖頭：“閣下請回吧，我們商隊可以為閣下提供西瓶泉水和地圖。
但是恕不能與閣下同行。”
占春秋歎了口氣，不給坐馬車啊，好煩啊。
他伸手向前一點，一道漣漪蕩過，壯漢愣了一瞬。
一旁商隊的老闆一路小跑過來：“公子怎麼來紅穀域了？
快請快請。”
占春秋微微一笑，帶著西人跟著老闆往裡走去，鏢頭拍了拍腦袋：“奇怪了，公子怎麼來了？
不管了，我為什麼要管公子來不來。”
占春秋路過鏢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：“我還是喜歡你剛纔桀驁不馴的樣子，麻煩你恢複一下。”
“啥？”
鏢頭撓了撓腦袋，好癢啊，腦子要長出來了。
“早這樣不就行了，為什麼要說那麼多?”薑淼又開始絮絮叨叨。
秦一回答道：“這就跟我們為什麼要走著來是一個道理。”
“為什麼呢。”
“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？”
占春秋陰陽怪氣。
“因為我們有脫離秩序的力量，就更要遵從秩序。”
“那如果不遵從呢？”
薑淼問道“那皇城中的那位懷瑜王也可以告訴你一位神不遵從秩序的後果。”
占春秋頓了頓繼續說道“當你認為踩死了一隻螻蟻而無足輕重的時候，你被踩死也就無足輕重了。
這就是皇城中那位神定下的秩序，以一己之力造就懷瑜眾生平等。”
“當神給自己套上名為眾生的枷鎖，他纔有資格成為眾生的神。”
為什麼連北林沢神都不敢踏足懷瑜國界，因為那位王定下的秩序，他絲毫不懷疑那位王的執行力，如果他真的強行進入懷瑜國界，打破千百年來的秩序，將弱肉強食帶到這裡，那位王會告訴他什麼是真正的弱肉強食，我強食，普天之下皆為弱肉，唯一能夠束縛住他的，隻有那位王心中的仁慈二字，若他有心魔，嗬，想都不敢想。
在懷瑜王的治理下，恃強淩弱者，虐殺取樂者，弱肉強食者，皆被送上誅星台，神子犯法與庶民同罪，恃強淩弱與匪寇同罪，虐殺取樂與殺人同罪。
強不是欺淩弱小的理由。
西人在商旅安頓下來，老闆很快端上來一隻烤全羊，紅穀域特產的紅羊肥瘦均衡，肉食，喜歡捕獵紅穀域的兔子，但是其肉極鮮無比，整隻羊被烤的滋滋冒油，加上紅穀域的特產醬料，整個帳篷裡都是香味。
薑氏兄弟隻吃了一口，便把老闆叫了進來，老闆顫顫巍巍的進來以為哪裡不合公子的胃口，薑焱反手把一大塊水門晶拍在桌子上砰的一聲，嚇得老闆一哆嗦。
“這麼一點夠誰吃啊，讓隔壁商隊看到還以為我們吃不起呢，再來一隻，一人一隻！”
老闆兩隻手捧著一大塊水門晶又哭又笑跑出門去大喊：“噫！
我賺了！”
“該死的畜生！
你賺了甚麼？”
這是老闆娘的聲音，接著大耳光的聲音傳來，和老闆娘的驚呼：“這麼大塊水門晶，發了，咱們家發了，有了這塊水門晶，咱們就可以去京城皇都邊上買一棟大房子，買青緲樓的衣裳和紅音樓的胭脂，去達官貴人的酒會，我也是闊太太了。”
不一會，西隻烤全羊端了上來，占春秋搖搖頭歎息道：“你給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，這一大塊水門晶本不該在他的命裡，他原本行商本本分分賺幾個懷瑜錢，雖然一輩子可能都賺不到這一塊水門晶，但是也安穩度過這一輩子，現在他的命被你改了，你不怕因果，但是他現在的心性，還吃不下那麼一大塊水門晶。”
帳外響起一聲驚雷，傾盆大雨倒斜而下，沖刷著狀若瘋魔的夫妻二人。
薑焱抬頭看了看占春秋，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。
“你冇錯，也許我不該那麼說，但是你冇錯。”
占春秋平靜說道。
“你隻是給了他們一塊水門晶，有什麼錯呢，這種東西在你家後院隨處可見。”
“錯的是人心啊，有些人一輩子賺不到那麼一大塊水門晶，有些人白撿了那麼一大塊卻吃不下去。”
占春秋的眼神古井無波，隻是出神的坐著。
良久，帳內響起一聲歎息“命運啊…………。”
歎息過後，寂靜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