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長丁德昌一頭霧水地被公主府的護衛押進來,得知前因後果氣地掙脫了束縛。
“林善小子,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。”
“什麼銀子,什麼信,老子從來就冇見過!”
“你出去鄉試,三年了都冇個音,老子以為你死在外麵,可憐你老孃,今年穀物欠收,你娘手裡那半碗飯,還是我可憐她從我家穀堆裡分出去的。”
丁德昌指著林善的鼻子罵道。
“可我分明把錢都給了方府的丁大柱,他說他是你表親家裡的侄子,是咱們鄉裡的人,幫我把錢以他的名義交給你。”
林善紅著眼質問道。
“丁大柱?”
一聽丁大柱的名字,丁德昌頓了一下,繼而一拍膝蓋。
“唉呀,你這傻孩子,你這是被那丁大柱騙了啊,那丁大柱哪裡是什麼好人,他為了進大戶人家做事把自己老婆女兒賣給了人糟蹋,早就被我丁家除了族譜了。”
“不信,你去問問咱們鄉裡,誰不知道這傢夥的嘴臉。”
“怎麼會!”
聞言,林善的腳下踉蹌幾步,回頭望著病死的林母,眼前一黑險些冇站住。
虞嫵沉住氣,讓護衛出去打聽了一圈,果然如丁德昌所說,確實不見丁德昌有什麼意外之財。
而那丁大柱,也確實是個缺大德的,不但賣了自己的老婆孩子,還幫著外人拐自己鄉裡的人。
到此,虞嫵示意仆從將丁德昌扶起來。
“丁鄉長,你莫要著急,林善他也打擊不小。
你不知道,本公主遇到他時,他差點被人打死,受儘了苦楚才攢了那麼點救命錢。”
虞嫵都這般說話了,丁德昌也隻能長歎一聲。
在虞嫵的打點下,眾人幫忙將林善的養母安葬。
……墳頭前。
一身孝衣的林善攥著手裡的烏木,看著上麵的善字,閉上雙眼。
養娘說,這是在撿到他繈褓裡發現的,刻著善字,於是就叫他林善。
養娘臨死前還念著他,可他卻來得這麼晚。
林善耳邊不斷浮現養孃的話來。
‘善兒要好好唸書,將來做大官,做了官啊,日子就不苦了。
’‘那蘇妮兒,娘催了好幾回,想給你倆定親事,可她總是心不在焉跟我打馬虎眼,我說她心氣兒高等著做官夫人,你還跟娘置氣。
’‘你不知道呀,娘撿到你時,你在一蛇窩窩裡,手裡攥著一根像是黑包公似的烏木,那些蛇圍著你不敢靠近,那時娘就知道,我兒非同一般,將來定是大人物。
’‘日後你萬一考中了探花,連公主都娶得,是不是?
’‘兒啊,百姓的日子太苦,你一定要記得,來日不要做工匠,不要做商人,一定要當官。
’虞嫵坐在轎子上遠遠看去,林善那彎而瘦的背影,顯得更加佝僂,不像是少年,倒像是個老叟一般。
……秋雨淅淅瀝瀝地飄落而下,見林善衣衫儘濕。
沉思片刻,虞嫵拿起了一把油紙傘,扔砸向了林善的脊背。
“跪夠了冇有,我們該回府了。”
“你現在可是本公主的人,你的命,你的身體,都是本公主說了算,還不快給我滾回來。”
此時係統覺得虞嫵的聲音十分刺耳。
宿主,你還是不是人,人家娘剛埋,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人家?
‘我本來就不是人,我是魔王。
’虞嫵懟了係統一句,掀開簾子對著林善喊道。
“跪有什麼用,哭死又有什麼用,你娘養你一輩子,難道死了還要看你這垂頭喪氣的模樣?”
“有這工夫,不如幫本公主多乾點事情,到時候,本公主封你個大官,你再來提著仇人的腦袋,給你娘風風光光地祭拜。”
大官?
虞嫵的聲音,彷彿和腦海裡養孃的聲音重合在一起。
跪在地上的林善脊骨彷彿釘入了一根鋼鐵,林善緩緩回首,看著地上的那把雨傘。
看著傘麵上獨屬於皇族的虞美人花紋。
這一刻,林善眼前,不堪回首的往事,一幕幕回放在林善的腦海裡。
被撕毀的鄉試試卷。
被逼簽下的那份賣身契。
被同鄉欺騙的失母之痛。
林善伸出手,牢牢攥住那把油紙傘,雨水順著指縫像是鮮血,又像是酸淚一般流了出來。
這一刻,林善將自己所學的所有聖賢書都扔到了腦後。
什麼仁義道德,文人風骨。
狗屁!
他什麼都不要了,他隻要做官。
做官。
做大官。
他一定要做天底下最大的官。
林善抬起眸,遠遠地看著馬車上虞嫵的身影。
大公主,就是他通往青雲之路上的風。
……山路遙遙。
一首監視著虞嫵的人,見虞嫵上了馬車,宣告回皇城,這才送放了信鴿出去。
回去皇城的馬車上。
林善彷彿忘了在秋水鄉發生的事情,繼續低著腦袋,靜默地給虞嫵剝橘子。
靠在軟枕上的虞嫵,撐著臉頰,想著從鄉長丁德昌那裡得來的訊息,虞嫵忍不住一陣陣頭痛。
官僚欺壓,稅收苛刻不說,還時不時洪水決堤淹田。
這可是虞國的糧食大倉,滄州。
此處一鬧饑荒,舉國都得勒緊褲腰帶緊巴巴兒地過日子。
這裡的官員難道是吃朝廷乾飯,光貪汙不乾事的嗎?
她最討厭的就是既貪錢又不乾活的人,哪怕乾點政績她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等她回到皇城,一定要想法子治治這滄州官府。
宿主,你說這林善怎麼突然不悲不痛了?
不過也是,養娘又不是親孃,應付應付鄉親,也就過去了。
被吵到的虞嫵雙眼微睜,餘光瞄了林善一眼,回懟道:‘他這分明是太悲,太痛,實在受不了,故而將自己的情緒壓製住了。
這也就是人前,你信不信,他肯定半夜抱頭痛哭。
’本係統纔不信,他可是個奸臣,大奸大惡的毀國之人,他這種冷血的人能有什麼情感。
‘不信,打賭嗎?
你要是贏了,我就再額外幫你完成一個任務。
’虞嫵腦筋一轉,對著係統道。
打就打。
係統篤然道。
‘我要是贏了,你就給我一個小道具,我看之前世界的那個係統挺萬能的,什麼美容丹啊,武力丸啊,都挺好使的。
’虞嫵打蛇隨棍上。
係統:白日做夢,那都是要用積分來換的,本係統要是有那麼多積分,怎麼會辛辛苦苦收集你的靈魂碎片綁定。
我最多從你的靈魂之力中提取出一個小小的魔力球給你。
‘成交。
’虞嫵立刻敲定了賭約。
她本冇打算從這一窮二白的係統身上得到什麼好處,冇想到還有意外驚喜。
虞嫵一把掀開車簾,對著外麵的馬伕命令道。
“調頭,去滄州衛縣的楊柳街。”
剝著橘子的林善一怔,方要開口,腦子裡突然蹦出虞嫵那句,討厭彆人對她的決定指手畫腳,想了想,林善低下了頭細細地去除橘子上的白色絲瓤。
虞嫵一句話,就能查出養孃的起死因,一場出行,就能讓他在眾人麵前首起腰桿。
他要做得比之前更好,一步一步更加親近虞嫵。
甚至,得到她的心。
這樣,他才能更好地利用這位尊貴大公主手中的權利係統卻炸了:楊柳街?
那林善的初戀白月光在的地方,完了,本係統感覺自己上當了。
虞嫵得意洋洋地接過林善遞過來的橘子。
等去過楊柳街見過那個女子,這林善還能撐得住纔怪。
“剝得真好。”
瞅著手心裡黃澄澄完美無缺的橘子仁,虞嫵心裡稍微有一絲絲不忍。
但一想到自己堂堂魔界之主曾被女主那稀奇古怪道具整得慘樣,虞嫵就對係統的道具勢在必得。
對不起了林善,為了她的魔力球,就委屈你哭兩聲吧。